北京“背户“族:一个身份证背着一万辆车!

源自:中国新闻网(北京) 一个身份证，背着一万辆车 今天我们先来讲讲一件怪事。 开车要交养路费，违反交通规则要接受处罚，这是交通法规里明文规定的，可是，前不久，北京一位既没有车，也压根不会开车的史先生，却突然收到了高达19万元的养路费拖欠单和上百张违章罚款单，这可是件怪事，怪事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，我们的记者找到了这位史先生。 背户=背债？ 老史：“是16万4218元，截止到今年的8月24日那天使这么多钱，这就是养路费欠养车费通知表。” 记者：“这总共是多少辆车的钱？” 老史：“37辆。” 这位史先生，大家习惯的称他为老史，为了躲避那接连不断的欠费单，老史从市里搬了出来，在北京市顺义区的一个村子里租了一间小平房住着，在这七八平米的小屋内，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摞摞的欠费单和处罚单。 在这些罚单里，违法通知单有90多张，养路费通知单有20多张，全部金额加起来近50万元，记者就觉得奇怪，这老史既没有车，也不会开车，交管局为什么要给他寄这么多单子呢？史先生说，这说来就话长了。 老史：“05年碰见一个熟人，说卖车挣钱，背户去。” 老史刚才提到了一个词，“背户”。其实，“背户”是句北京土话，这里给您解释一下，在2005年9月份之前，我国的车辆管理办法规定，凡属地方管理的二手车不能异地销售和拍卖，需要进行异地转移登记，由车辆原属地公安交通管理部门办理车辆迁出手续，在接收地公安交通管理部门办理车辆迁入手续，这就是说，如果外地人在北京买二手车的话，是不能直接把车过户到自己名下的，因此，一些人就想办法，花钱找一个有北京户口的市民，借他的身份证办理过户手续，这位出让户口和身份证的市民，就被称为背户，当时无业在家的老史，听说干背户这样的营生，居然也能轻松挣到钱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，马上拿着身份证就去了北京市旧机动车交易市场，当起了一名黑户，当然，麻烦也接接踵而至。 老史：“到车市，可是我自己去了就没人找我，我说40、50块钱没人找我，后来就郭东那个孩子来了以后找我，说怎么着，我给你使，一天给我多少钱，我说行吧，一个车20，一天五六个，100多块钱，这身份证上午一给他，晚上可以把身份证钱给我拿回来，100多块钱拿回来，我还不考虑那个车是哪年的，什么大货车，小货车，我只要有车就背。” 由于老史要的价钱非常低，很快他就在机动车交易市场里站住了脚，短短4个月的时间他背了230辆车，一共拿到了8000多块钱，8000块钱，对于没有工作的老史来说，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，而且这钱挣得也挺轻松的，看来，这是件好差事，要继续干下去。 老史：“我当时什么想法，今天背户100多辆车，全部都在我户上，我就那种想法，我听别人有一万多辆了，我恨不得打破拿5万辆，我就奔这个目标去的，那时候我就奔这个目标去的，我不管担什么责任，我先弄一个北京市背车大户，我有这个目标，就什么车都背，都不考虑这车明年报废了。” 为了挣钱，老史有些不顾一切了，他似乎忘记了当背户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和后果。 记者：“你当时知道做背户要承担什么后果？” 老史：“就是出事以后找我这个后果，没想这么多后果，没想太多。” 背户，顾名思义，要背的不仅仅是户主这个名分，更多的是要为自己登记过的车背负责任和义务，首先是每年要交纳养路费，其次就是如果车辆违章要受处罚交罚款，更为严重的是，一旦车辆出了交通事故，按照现行规定，相关责任都由买车登记人承担，而这人也就是背户老史。 记者：“你知道这些后果为什么还做？” 老史：“当时没钱花，没工作，没得干怎么办，我也体会体会背户的生活，我想当一个有车族，我这一辈子可能也买不起了，我肯定现在买不起车，我羡慕有车人，我特别羡慕有车人，给人背背车，也想自己北京有辆车，心里有个安慰。” 对金钱的追求再加上心理上的那份自我满足感，让老史顾不上那些后果了，而且，他也心存侥幸，想想自己应该不会那么不走运，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，可是，出乎他意料之外，没过多久，麻烦事就来了。 记者：“老有人找你？” 老史：“就是我的车老出事，老找。” 记者：“就是以你名义买的车老出事？” 老史：“对，撞车，逃逸，违章的。” 记者：“谁来找你？” 老史：“就是公安局，交通队。” 终于有一天，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。 老史：“就是今年的9月28号收到一封是什么，写一个16万5000，这是第一个写钱的，第二个10月10号。” 记者：“欠什么钱？” 老史：“欠养路费，是9月28号，截止到8月24号的养路费16万5000，等到10月10号寄钱就是19万8000块钱了。” 巨额的欠款让老史大吃一惊，而且，几乎每天都会有类似的单子寄来，金额有多有少，看着这些欠款单和处罚单，老史越想越害怕，这家里也不敢呆了，于是，就躲到了那儿。 老史：“我才200多辆车，背户，背车族起码500辆以上，真正的背车族，北京是背车族都1000多辆，因为你们媒体不关注这个事，是背车人都1000多辆，2000辆。” 中间人 背户的“老大” 说道背户这门生意，老史告诉记者，在北京市，像他这样干背户的在北京不下一千人，平均每个人身上背的车至少有几百辆，多的甚至高达几千辆，简直够开一家出租车公司了，这些背户的出现，让人不可思议，一个人怎么能名下登记购买那么多二手车呢？这确实暴露出相关政策法规的漏洞，那么，这些背户是怎么来钻空子的，背后又隐藏着什么利益链条呢？记者几经周折，终于找到一位资深背户，详细了解了其中的内幕。 老丁：“我们这个交易，咋说啊，这个不好说，为什么说呢？说我们就只能在那儿坐着等，或者在他们车里等，用我们的时候，叫我们去见一下本人，身份证长期在办手续的这个人手里呆着。” 记者：“中间人？” 老丁：“对，中间人手里呆着，他们也不叫贩子，他们叫跑手续的在车市里面。” 老丁，北京郊区居民，目前职业：背户，在这个圈子里他已经算是老人了，身上背的车也有上千辆，可是，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从中得到太多利益。 记者：“他们收车主多少钱？” 老丁：“他们收车主几百，几百块钱。” 记者：“到你们身上呢？” 老丁：“到我们身上，算一个月给800，管吃，他一天我们的人，像我们吃有15块钱够了。” 记者：“不是每辆车给你们？” 老丁：“不是那样，都是按月给开支，就算是开工资给我们。” 记者：“也有，一辆车给多少钱？” 老丁：“每辆车给多少钱是后来他们做的，后来他们做的，就说是这个价位太低了。” 记者：“每个中间人做的都是不一样的？” 老丁：“不一样的，每个中间人都不一样，要的钱都不一样，你比如有要钱50的，有要25的，那有要500的，有要100，有要200的，这不一样。” 老丁一直在强调的中间人，是背户环节中的关键人物，是背户人和买车人之间达成协议，实现交易的唯一途径，按照他们圈里的规矩，背户人是不允许私自和买车人联系的，必须由中间人来牵线搭桥，交易才能实现，否则的话，在这个圈子里是混不下去的。 老丁：“我们背户就听他们指挥，其他的我们不去管其他的事，就是我们在这儿呆着，他叫我见一下本人，看一看，人家那个车市里面看一下我就出来了。” 记者：“他也不让你跟车主发生联系？” 老丁：“车主发生不了联系，根本见不着。” 唯一能让背户人和买车人产生关系的就是一张协议，在老史那，我们见到了这张协议。 老史：“就是协议甲方，乙方，甲方买的人没北京身份证买不了车，需要用乙的身份证买，以后出什么责任跟乙方没关系，然后甲方身份证复印件，乙方身份证复印件一贴就完了。” 从协议的内容上看，这张协议似乎让背户逃避了责任，可实际上，我国法律对这种协议是不认可的，当然，交管局对这种协议也是不认可的，老史屋里那一摞摞的欠费单就是最好的证明。 老史：“就一张废纸，说白了就是。” 实际上，协议是中间人严格控制背户的手段之一，当然，不管是用什么手段，中间人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从中获利，老丁告诉记者，一般情况下，背户都会遵守圈里的规则，所以现在也没有那么多限制了，都是直接坐在交易大厅里，等中间人为他们揽活，在老丁的指点下，记者找到了其中的一个中间人。 中间人：“以前国家没有那个规定，他没规定，就说一个人身上只能要求背多少辆车，就说买多少辆车，他没有那个规定，只要你拿身份证来买车，就给你过户。” 正所谓道高一尺，魔高一丈，这些中间人就是看准了国家法律法规在这方面的不完善性，趁机钻了空子，大赚了一笔，有一位据说是目前北京市背户行业中资格最老，背户最多的中间人，她经手背户的车已经超过了一万辆以上，由此获利多达几百万元，但是她却把所有的责任和后果都抛给了像老史、老丁这种背户。 老史：“对，他收钱，他写协议，然后把钱给我，他要收200，给我20。” 记者：“你目前为止收到多少？” 老丁：“养路费的拖欠单和罚款单，那太多了，不可估量。” 记者：“那你怎么处理这些单子？” 老丁：“这些单子只能在家放着，找出来再说。” 记者：“担心吗？” 老丁：“担心有啥用，也就到这个地步了，没有其他的办法。” 其实，在北京机动车交易市场上，背户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，2005年3月份以前，外地人在北京买车不能上牌照，于是在新车和二手车市场上早就出现了专门有偿出让身份证赢利的“背户”。不过，背户这门生意最近也走到了尽头，今年8月27号，北京发布了《关于加强机动车登记管理的公告》，限期强制执行车辆实名制，机动车登记必须使用车主自己的身份证明，如果不是用自己名字登记的车辆，三个月内车主必须赶紧转户，否则将依据相关规定撤销机动车登记，这一措施的出台，应该说是北京市整顿车辆市场的一个有力举措，然而背户们却从中嗅到了另一次挣钱的机会。 老史：“这个车如果要不出户，就是成为黑车。” 老史说的出户就是指过户，背户们习惯的称之为出户，由于背户人是过户手续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，所以，出户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当时背户的价格。 老史：“最多出过700元，最少出过300元，当然人家可能要1500，2000不止。” 老丁：“因车而议，你要好车，你宝马开出来了，跟你要100块钱我们觉得也冤。” 由于三个月的过户期限很快就要到了，这段时间，北京市旧机动车交易大厅里是人来人往，背户和他们的中间人在里面是忙得不可开交，老史和老丁也不例外，每天都会接到中间人电话，要他们来交易大厅帮人出户，记者决定，和他们俩一起去交易大厅看个究竟。 老史：“你给我打过电话？” 车主：“对，对。” 老史：“你现在车在哪儿开呢？” 车主：“就在这儿呢，就搁那。” 他就是通过中间人和老史约好的车主，他已经是迫不及待的等着老史来帮他过户了，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，老史却变卦了。 老史：“多少钱？” 车主：“打电话你不说400嘛。” 老史：“哪有400的？” 车主：“你答应我的。” 看情形，车主事先通过中间人与老史谈好了价钱，可不知为何，老史却突然变卦提高了价钱，面包车主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，没办法，他只好带着老史去找他们之间的联系人，看看能不能通过她说服老史。 “不是说好了嘛。” “什么说好，听他胡说八道，人家还等着我电话。” “你不是说好的吗？” “谁说的，他胡说八道。” “那天说好的，打的电话，怎么突然变卦。” 最后，在中间人劝说下，老史做出了让步，他同意以500元的价格给面包车主过户，而在老丁这头，讨价还价也在紧张进行中。 中间人：“你多收钱我们就划不着了。” 老丁：“不行。” 中间人：“少给50块钱行不？” 老丁：“不行，给你说就800，800出就出，不出我走了。” 老丁是毫不让步，看来他很清楚这是他作为背户最后的挣钱机会了，而且，这个时候，出户的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中，中间人也得将就他们。 中间人：“不行。” 老丁：“我还真不给你爸面子，我告诉你，02年的车你能卖多少钱。” 中间人：“50块钱，至于吗。” 老丁：“不行，少给了不办。” 背户的新归宿 政策的变化给了北京的这些背户们又一次牟利的机会，一天的时间，两个背户老史和老丁就总共出了七个户，收了过户车主近六千块钱，这笔钱如今挣得可比当初背户的时候多多了，也轻松多了，当然，最冤的还是那些两头掏钱买单的车主们。 记者：“你觉得你挣的钱合理合法？” 老丁：“我应当觉得我挣这个钱合理也合法，因为法律要没有规定不允许说每个人身上，要背多少辆车并没规定是不是。” 老丁认为，就算是他们钻了法律的空子，可这也是买车的人主动找上门来的，一个愿打，一个愿挨，两厢情愿的事情。 老丁：“他也有贪图，总共一个字，中国一个字就是贪，人没有贪字什么事也，我们只不过现在就是为生机而贪，他们贪的，他们贪这车出事不是我责任，是不是，是你车主责任，他贪的是这样。” 老丁告诉记者，有些人买车找背户实际上是为了逃避责任，一旦车辆违章或出现其他事故时，开车的人因为不是车管所的登记车主，就无需承担相应的责任，而一切责任都是由他们这些背户来承担的。 老丁：“是我们承担他们的责任，他们并没有承担我们责任，我们承担他们责任，是不是，这个说多少钱我们要过来，我觉得合理。” 老丁一直在强调，不管他们是干背户还是出户，向买车人收取的钱是合理合法的，那么，到底背户和出户合不合法？向买车人收钱合不合理呢？就这个问题，记者采访了相关的法律人士。2 范亚光律师：“肯定是违法的，他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身份证法，中华人民共和国身份证法第16条明确规定，如果公民，有下列行为，就是像出租，出借，借用这个身份证，应该处于警告和二百元以下的罚款，如果有非法所得的，应该没收非法所得。” 范律师告诉记者，背户这种行为不仅违法，同时还严重影响和干扰了交通管理部门的正常工作，比如前面提到的养路费的追查，违章罚款谁来买单等等问题。 范亚光：“真正发生交通事故，很难查明真正的肇事的车主，极有可能是要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警力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。” 背户的性质无庸置疑，但是我们却又不得不承认，背户的产生和长期存在却是客观环境造成的，而这从某种角度上又暴露出我们相关政策法规的不完善，暴露出相关部门监管不力的问题。 范亚光：“机动车登记机关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，我觉得应该考虑一下，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名下有几百甚至上千辆车，虽然按照这个法律的相关规定，这不一定在审查的范围之内，但是如果出现到这种情况，我觉得，执法机关也是应该对这些不正常情况要进行调查核实的。” 前不久，北京市交管局颁布了实名制管理条例，这个政策对于二手车市场来说，应该是件好事，这么一来，像老史和老丁这种背户就要彻底失业了。 记者：“你说这个制度不合理，需要不断完善？” 老丁：“对，制度是需要完善。” 记者：“那完善了以后你的这个背户没法做了，以后做什么？” 老丁：“那我就做点小生意，不做这个了，以后完善以后，或者没有这个漏洞，把这个漏洞补上了，堵住了，我们就去干别的，干别的，做个小生意啊什么的。” 记者：“你会不会再钻别的空子？” 老丁：“有可能。” 对老史和老丁这两个背户，记者跟踪拍摄了一周的时间，其实，随着新的机动车实名制制度的实施，他们这个行当也很快干不下去了，但面对老丁的回答，说实话我还是有些担心，制度上的疏漏让他们这些人还存有侥幸心理。 半小时观点：人不是钉子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，名下却有几百辆车，这故事听起来绝对够荒诞。谁应当对这个荒诞的故事负责？交管部门和法律界人士的回答很明确：“背户”转让身份证的行为非法，正是这种非法行为给交管部门带来了麻烦，这话只是真理的一个方面，背户们对这事也有自己的说法：没有收入，有人上门送钱干嘛不要？看来真正要负责任的应当是那些使用别人身份证的买车了，但他们也有他们的说法：北京有四百万外来人口，我们在北京工作、生活，为北京的繁荣做贡献，我为什么不能在北京买车？不只是买车，原来在北京买手机入网，不也要北京市户口吗？更甭提买经济适用房了。 很多事情看起来简单，但在不同的人看来有不同的道理，谁的道理是硬道理？那要看谁的道理是大道理，人口流动给北京这样的大都市带来了活力，用僵硬封闭的办法管理一个开放的城市，就会出现外地人买车上不了户口，买房办不了房产证这样的情况，僵硬封闭的管理办法和开放流动的现实生活之间产生了尖锐的矛盾，正是这个矛盾造就了身份证转让的市场的需求。 没有谁说车辆不必实行严格的登记管理制度，但一个人像钉子那样牢牢钉在自己家乡的年代早已成为过去，想依赖这种钉钉子的办法来管车那也是一种非常过时的作法。(编辑 Stephen Liu)

(编辑 网上车市)